【青凤×梅花十三】雪
梅花十三当青凤的小跟班已经有两个月了。此时正值寒冬，处处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万籁俱寂。
梅花十三双手紧紧握着短柄剑，不断对着一块岩石上下挥舞毫无章法地乱砍。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沾满了她一身，梅花十三用力吸了吸鼻涕，尽量控制握着短剑的颤抖的双手，努力向前挥剑。落在身上、剑上的雪粒在激烈动作间尽数被抖落，只是还没过一会儿就又积了一层。如此反复，她的发顶发梢以及肩头早已湿漉漉一片。
一阵风从林间刮过吹得她直打寒颤，沉甸甸的树梢滑下了一片雪直直掉落在她头顶，她冻得一激灵，迅速跳开拍落身上的雪。触碰到凉意的双手传递着刺骨的痛觉，她低头看了看展开的略微颤抖的双手。寒风凛冽，吹烂了她的皮肤，加上长时间握着短剑，她手上的伤疤结痂了又开裂，还添了些新的伤口。雪粒融化在伤口处，刺痛着她的皮肤和神经。毕竟年纪尚小，不管多么独立成熟，有些疼痛也会忍受不了。
青凤在一旁打坐阖眼歇息，听见梅花十三叮当作响的刀响停下了好一会儿，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就这点能耐，还想拜我为师？”
梅花十三闻声望过去，有那么一点点委屈。
“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这样你也会好受一点。”
挥舞的刀声再次响起，划破空气，一下一下铿锵有力，留在岩石上的划痕更深了几分。坚毅战胜了仅存的一点委屈。
梅花十三从来没有喊过苦和痛。
大约是一炷香后，青凤睁眼，起身拍了拍积在衣服间的雪，对劈着石头的梅花十三说：“走吧。”
待她小跑到自己身后时把双刀抛给她，十三踉跄一步接住，抱着刀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步伐。
青凤带着梅花十三下了山，接近傍晚的街市比白天热闹不少。被淹没在往返的人潮中，梅花十三紧紧跟着青凤的背影，却总是被眼中不断变换的画面吸引。赶着路想要尽早回家吃上团圆饭的人群、街边的热面汤还冒着白茫茫的热气、收着摊仍在叫唤几句的小贩、举着小糖人跑着追赶小狗的小孩子、孩童围在角落里玩摔炮把雪堆炸了满地的声音。转眼间她的注意就被卖糖葫芦的小贩吸去，小贩背影佝偻，草棒子上扎着的糖葫芦零星几根，偏偏那几串裹着金色糖衣的殷红又格外诱人。她眼巴巴地看着小贩渐行渐远，直到青凤回头朝她说了声“快点”，她才收回视线重新跟上他。
青凤带着梅花十三走进了一家馄饨铺子，现在离铺主打烊的时间还很长，生意也出奇热闹，好不容易等到一处空位，梅花十三把刀放在桌子上规规矩矩地端坐着，视线落在和铺主说话的青凤身上。等到夜幕降临，冷清代替所有喧嚣，梅花十三面前才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许是饿了很久的缘故，她狼吞虎咽地吃着鲜香的馄饨。中途青凤不见了踪迹，在她吃完后回头，发现他站在身后的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梅花十三在看见红彤彤的一串瞬间睁大眼睛，她小跑到青凤面前，眼睛却不自觉往他手那处瞟。
青凤看了她一眼，“吃饱了？”
“嗯！”
他把糖葫芦递给她，迎上了她那双充斥着期待又满含着感恩的眼神。
“这糖葫芦是小贩卖不掉了送给你的，不是我买的。”
“谢谢师傅！”梅花十三举着糖葫芦串，特别特别开心，小心翼翼地咬了口后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甜丝丝的糖衣和酸甜的山楂化在唇齿间足以让一切疼痛和寒冷都顷刻瓦解，满足感油然而生。
“把刀拿上，我们走吧。”青凤又看了她一眼，天真烂漫的笑脸令他不由发愣，平时覆盖在脸上的那层冰冷也不着痕迹地消融了一点。
“师傅等等我！”梅花十三看见青凤转头就走有点着急，急匆匆地折回去拿刀。
“不要叫我师傅，我还没有收你为徒。”
“好吧……”
梅花十三跟在青凤身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小声说：“我们现在去哪呀师傅？”
“下山。”
“好的，师傅！”
梅花十三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是青凤的徒弟。说是吧，隔个两三天他都会提醒自己“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叫我师傅了”“这点苦都吃不了就尽早走人吧”诸如此类的话；说不是吧，可是每次她叫他师傅时他都下意识默认并有所回应，亦或是追不上他步伐时她在后头大喊了声“师傅你等等我！”，青凤会停下脚步回头等她，待她跑到自己身边才继续走下去。
对于他们的关系，他没有承认，似乎也没有否认。
有时梅花十三会觉得这个人奇怪得很。他话少，总是不外露情绪，做任务的时候果断决绝，和平常的表面上一样冷漠无情，不怎么搭理她却容忍她一直跟随着他。梅花十三每次在背后看着青凤执行任务时，他都无端向她传递着做刺客的危险、杀戮与残酷，且时刻告诉她及时放弃。不过他并没有赶她走。其实这样梅花十三已经很感激了。于她而言现在最迫切想要的，就是一个强大有力的依靠，而这依靠必须来源于她自己。面对这么一个武艺绝佳又肯收留自己的强者，她想要快点成长努力变强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
梅花十三把这当作他对她的考验，只要通过了考验，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徒弟了。
或许跟着他，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可以变得和他一样强！
其实青凤也有不那么冷漠的时候。
在跟随着青凤赶路的途中，歇息的一段时间里，她会拿着那把短剑在一旁练习。有时是对着几块岩石划来划去，或者是把树桩边劈得参差不齐，再不然就是在空气中上下挥舞。与其说是练习，还不如说是在毫无章法地乱砍。短剑劈开空气落在石上的声音叮当作响，如同密集的雨点嘈嘈切切的落在地面，毫无节奏感。有时青凤会坐在一旁，对着她毫无技巧的剑法罕见地指点几句。“你的剑法太乱了，不集中，也毫无技巧，长期下去你是不会有太大的进步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
“先把基本功做好吧。”青凤坐在石上打坐，重新阖眼。“坐下，闭眼，注意呼吸，集中注意。”
闻言梅花十三把短剑小心收好，小跑到青凤身边盘腿坐下，有模有样地学着他打坐凝神，照他说的那样调整气息。噼里啪啦的劈剑声暂时销声匿迹，就这么长长短短练习了半月，梅花十三觉得自己进步了不少，至少现在她的气息都平稳集中了许多。
于是毫无章法的乱砍和偶尔点评两句就变成了剑术上的指导。青凤会不时教她一些简单的剑法，不断纠正她摆剑的姿势，让她注意剑落下时的侧重点和着力点，还顺便教会了她许多自保防卫的技法和其他较为简单的暗器的用法。
一年过去了，一路追随着青凤完成刺杀任务后，青凤成为了暗影刺客，梅花十三也如愿拜他为师成为了他的徒弟。在那之后，青凤开始教她双刀流。
数年岁月悄然无息地逃走，梅花十三的进步肉眼可见，眼里最初的那份坚毅和决心与日俱增，也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有时连作为严师的青凤都不禁感叹她的变化，曾经那个弱不禁风、矮矮小小的女孩早已蜕变成一个独立自主、勇敢坚强的姑娘。他看着她一步步成长，和她一起走过无数段路，陪着她度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的眼神也日渐冰冷，脸上的笑也跟着消去几分，不再像小时那般活泼开朗，一如多年前摸索着被迫成长的他。
青凤并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也像他一样。
“师傅你看！那里有小鸟！！”
次年的寒冬腊月，宽阔的路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许是夜里下过了一场大雪，干瘦的桃树早在初冬前掉光了所有的果实和叶子，只剩下零星的几截树干孤零零地插在雪地上。
不远处交错的光秃树梢上，一处鸟窝被稳稳当当地架着。梅花十三正百无聊赖地抱着青凤的双刀和他一同赶路，眼尖便瞧见了这个小小的鸟窝，一转眼就撒腿跑过去好奇地想瞅瞅，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兴奋地告诉青凤自己的发现。
鸟窝里，叽叽喳喳的雏鸟窝在鸟妈妈的怀里争先恐后地抢着被喂食，梅花十三在树下踮着脚好奇地张望，看见温馨的一幕心里顿时暖得一塌糊涂。
青凤顺着她的目光往上，视线也不觉停留了一会儿。山间又下起了雪，轻飘飘的雪花融化在发顶带来了些许凉意，不过凉意并未停留很久。梅花十三顺着光秃秃的树枝向上看，入目便是遮挡住天空的黑伞，她疑惑地回头一看，青凤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将伞倾向她身上，在她仍愣着时，青凤已经收回视线准备继续赶路。
“走吧。”
头顶上又落下了一层薄薄的雪，梅花十三扑掉雪粒子赶紧追上青凤，伞下依旧留有她的位置。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一时看花了眼，当她抬头看着青凤时，竟发现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弧度，以及藏在眼角眉梢愉悦又温柔的笑意。
伞下两人并肩而行，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最喜欢傲娇师傅和可爱小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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